I'm your man-1

「SR-1，第二區的狀況如何？完畢。」機器人部隊最高指揮官的聲音透過無線電，在他的腦中沙沙迴響。
「長官，敵方一千兩百具機器士兵，無一具踏上我國領土。我方一員機器人，無傷亡。完畢。」一名黑髮雜亂在風中狂舞的男人，坐在成堆的機器人殘骸上平靜回答。從地平線緣直延伸到他靴旁的油黑燒焦大地，滿佈機器人的金屬殘骸與燃燒的裝甲武器。
他身穿普通的迷彩軍裝，只有在軀幹與四肢末端穿上少許陶瓷輕型戰鬥護甲，而他的背後連附著一條細管，連進身後一台重型槍砲的基座，槍桿極長，槍口還在冒著冷卻蒸汽。
天 空陰暗而沈重，燃燒的坦克飄出一柱柱黑煙，被濕熱的南風狂亂地擺弄，地上黑油與火河到處漫溢。這裡是機器人與機器人的戰場，今日，成百成百的正子腦在此安 息。坐在殘骸堆上的男人手中把玩著一塊灰藍色的球體，這原本是某個機器人的大腦與靈魂，卻被送上這裡，在他手下停止運轉，或者說，死了。他有時候覺得很疑 惑，到底他的行為可稱為殺戮，或只是破壞？
寶藍色的銅離子隔絕液從正子腦洩漏出來，沾滿他的雙手，他將正子腦放回原本的主人身上，起身向總部傳訊：「報告長官，機器人薩拉完成任務，請求返航。完畢。」
「回覆，機器人SR-1回航要求，允許。完畢。」指揮長官從來沒有叫過他的名字，一次都沒有。他只是一個代號，一組字母與數字合成的生產線流水號，他感到有點遺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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薩拉有時會好奇，人類要怎麼靠著這麼原始的肉眼感知這個世界。他曾經關閉所有視覺感測器，只留下最簡單的裸光攝影瞳孔，體驗人類的視覺世界。那次體驗深深震撼他，他簡直不敢置信人類獲得的資訊如此貧乏、無知與模糊。
就 拿他眼前的這位女子來說，普通人類只能看見她素靜的外表，光滑的肌膚與盤起髮簪的一頭亮銅金烏，還有銀邊細框眼鏡與豐滿紅唇邊的一點美人痣，以及她饒富興 味透過厚重玻璃瞧著他看的碧綠眼神；但卻無法透過身份辨識器，察覺這女人的年齡早已超過花樣年華、且擁有本國最高等級的公民權與社會福利；也沒辦法用穿透 式射線感應器看到她穿的性感內褲的蕾絲花樣，還有以放射粒子偵測器發現她的胸罩鋼絲是由南方某煉鋼廠出產。當然，也沒辦法從腦波判別器知道這女人正處於微 弱的興奮狀態。
「你這次的成績表現很好，很好。」博士瀏覽手中的掌上型立體投影幕還有上面奔馳的分析數據，評論著：「利用優越性能與特製 設備，一員超級機器人搭配『刺客』正離子砲，可以殲滅一團機械兵力與百台主戰坦克，而只受到百分之五的損失，當初我堅持研發你們這種超級機器人是有代價 的……咦？薩拉，你剛剛對我做了一次完全掃瞄嗎？」過了四十歲依然美艷動人的茉莉雅博士，聲音與她的外表一樣磁性、豐滿。
「是的，博士。」儘管情況尷尬，薩拉也會誠實回答。
「那你在我身上找到什麼了嗎？」博士的眼角露出機靈的笑意。
「很多，博士。」
「你打算告訴我一兩個嗎？」博士眼角笑意變得更濃。
「不，我不打算。」薩拉低垂著眼說。
「嗯，好吧。」博士也不勉強他，逕自走開。
「博士，」蛋型的機器人檢查艙開啟，噴出大片蒸汽，薩拉起身問：「我能殺人嗎？」
茉莉雅博士回身，吃驚地注視他，顯然對他的問題感到震驚。
「不行，你頂多只能接受解除敵軍武裝或之類的命令，你應該還記得機器人三大法則吧？」
「記 得：第一法則：機器人不得傷害人類，或袖手旁觀坐視人類受到傷害；第二法則：除非違背第一法則，機器人必須服從人類的命令；第三法則：在不違背第一及第二 法則下，機器人必須保護自己。」他頌念這套深深烙印在每個機器人正字腦中的金科玉律。這三條法則是為了創造對人類利益有利的機器人而設立，是整個機器人工 業的基礎，就算像他這種專司戰鬥的最先進精密機器人也得遵行。
「所以，無上的第一法則強迫你不得傷害人類，你甚至不會產生這種衝動，除非你的正子腦核心損毀了。」博士停頓一下，思考道：「正子腦毀滅，三大法則就無從作用起。不過，搞成這樣子你也跟毀了沒差多少。」博士反問：「你問這個做什麼？」
「或許有一天，我能找出可以殺人卻不被三大法則制約的方法，我感到害怕。」
「嗯，很有趣的想法，你怎麼會覺得你做得到？」身為機器人心理學家，茉莉雅博士察覺薩拉的思維有點不對勁，以輕鬆的語氣問他。
薩 拉將接在檢查艙旁的訊號超導管拔下。拜他是最新一代機器人所賜，他不用在腦袋與神經節上插滿一百多條粗細各異的訊號排線，只要將腰測的新一代超導線路連到 一旁輸入台上即可。這些線路讓他可直接連結數十種專門為超級機器人開發的大型武器，使用起來如同揮臂屈指一樣容易，他的破壞力因此急遽增加。
也許有一天，他的感應器會故障，或者射出的彈頭偏轉而打中人類，在不知不覺中殺人，卻一點知覺也沒有。
「在殺了這麼多機器人同胞之後，我有一種感覺，覺得殺死人類也是差不多事情，都只是在奪取他們的生命。也許我會用我不知道的方法殺傷人類，或許我會變成第一個可以自由殺人的機器。」在不短的思考後，他小心翼翼說出這結論。
「你沒有殺死任何東西，你只是盡你的職責，而且你做得很好。」茉莉雅博士面無表情地稱讚他。
「更何況，你是機器人，不是機器。你擁有最強的人類感應器，遠超過你所有武器射程的最大上限十幾倍，你不可能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誤傷任何人類，瞭解嗎？」博士補充道。
「瞭解什麼？」
「你是機器人，擁有自由意識，你不是機器，懂了嗎？」博士再次強調。
「我懂了。」
「也許這幾天密集出擊使你疲勞過度，讓你想太多了。我會通知防衛隊隊長，根據你的半公民權條款，讓你休息個幾天。」博士離開整修房前，在門口叮嚀著：「好好去渡個假，認識幾個漂亮的女孩吧。」
「我會盡力。」面對博士的玩笑話，薩拉認真回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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